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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节(1 / 2)





  瞅了瞅土山,又瞅了瞅四周,甄琼道:“赶紧弄来点土,在这边垒个蔽障。”

  那监作呵呵笑了:“道长未免也太谨慎了,这都离着快一百步了,还用什么蔽障?莫不是道长怕爆竹太响,震了耳朵?”

  甄琼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:“要不你来点火?”

  “我在火药作为监十载,点个火又怕什么?”那监作立刻反唇相讥。

  那感情好啊。甄琼也不强求,耐心叮嘱了句:“这药捻子浸了火药,一点就着,记得等会趴下,好好抱住头啊。”

  说完,他就蹭蹭往后跑了百来步,也不管身上绣着金丝银线的道袍,“噗通”一声趴在了地上。

  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?监作心中也生出了疑虑。看了看那小道,又看了看挖了仨窟窿的土山。他终于还是咬了咬牙,取了火石,点着了药捻。

  “嘶”的一声,引线飞快燃起,向着土山方向窜去。所有内侍,挖土的兵士,乃至他的手下,都被赶得远远的,还有不少学着那小道趴在了地上。监作见状,愈发不肯露怯,连耳朵都不捂,只紧紧盯着药捻,看着火星一分为三,没入了土洞。

  这一刻,倒是比之前还难捱。泥土虽说干燥,多半不会弄灭了药捻,却也有熄火的可能。别费了这么大功夫,连火都点不着吧……

  那监作心中翻腾,远处的天子和宰臣们,也是面面相觑。看着一会儿跑到山前挖洞,一会儿跑到后面趴着的小道,赵顼终于忍不住了,问道:“韩卿,这炸药当真有用?”

  “臣不知。”韩琦是真不知道。这小道制好了炸药,就立刻禀明了天子,都没拿出来试试。他虽说相信韩邈,但是对于“开山”之说,实在心存疑虑。不过看这架势,应当是有些把握的?

  既然是挖了洞,应该是想把洞炸的大些吧?赵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,只能暗自揣测。

  一旁曾公亮却哼了一声:“怕不是御前夸下海口,想要故弄玄……”

  “虚”字还未开口,“轰隆”一声,巨响传来,就如同十几声天雷汇聚一处,震得人浑身一颤。

  曾公亮嘴一歪,就咬到了舌头,却根本不顾嘴里巨痛,惊愕的望向前方。只见那土山上,烟尘飞扬,灰土四溅,竟然跟遭了雷劈一样。那真是火药?不会是做法的法器吧?!

  赵顼也被吓了一跳,紧紧抓住了座椅扶手。怎会如此响?眼见烟尘散去,那土山似矮了一截,他也不顾什么礼仪了,赶紧让内侍取来了望远镜,远远看了起来。只见镜中,小山头确实被削去了半边,稀稀拉拉还在往下掉土,俨然一副快要倒了的模样。

  炸药确实管用!

  “这,这要是用于攻城……”身后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。

  赵顼浑身一个激灵:“快!快请甄道长回来!”

  甄琼此刻已经爬起来,一溜小跑回到了点火的地方。刚刚他连耳朵都捂上了,躲得又远,连土都没怎么落身上。现在眼见炸去了小半土丘,这才放下心来。他会制炸药不错,但是取孔埋药还是首次。幸亏这土山比较小,又是现垒的,才让效果这么明显。

  扭头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监作,甄琼颇为同情的问了句:“你还好吧?”

  这距离是伤不到人,但是溅一脸土渣子是免不了的。这家伙也是心大,都不趴下,万一有些碎石,说不定真要受点小伤了。

  一脸都是灰,那监作双腿发软,坐在地上,哪还有张口的气力?他尿都快被吓出来了!什么火药能有如此威能?这可不是火药作里用来放毒烟、纵火的药料,而是当真能置人于死地的杀器啊!

  “道长,官家有请……”一个瑟瑟发抖的内侍走到了甄琼身边,头都不敢抬,低声传禀。

  这怕不是天上下凡的雷霆真君。内侍们不是信佛就是信道,哪个敢惹?唯唯诺诺,简直比对相公们还要尊敬了。

  甄琼又看了眼那炸垮的小土山,满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土,向着远处的高台走去。

  第69章

  到了御前, 甄琼还未行礼, 天子就兴冲冲道:“朕只觉那几捆竹筒不起眼, 未曾想竟如此厉害。甄道长炼丹的手段果然高明!”

  这种夸赞甄琼最是爱听的,但也不得不解释两句:“炸成这样,也是那土山不怎么牢靠。若是寻到真正的矿山, 须得用十倍百倍的药料,再有熟悉土木的匠人选个穴眼,埋下炸药, 才有用处。”

  换一座正儿八经的山, 只三个炸药筒是绝对搞不出这么大动静的。估摸也有些凑巧的成分,爆破点误打误撞选对了, 才让那小土丘一下坍了半边。

  赵顼却不在乎这个,听他说的如此详尽, 反倒更急切了:“那若是添百倍药料,能炸塌城墙吗?”

  如此可怖的东西, 要是能用在攻城上,还有拿不下的坚城吗?只要想想大军带着炸药攻城拔寨,他心头就一片火热。

  甄琼闻言却诧异的瞅了天子一眼:“官家, 城墙外不都有护城河吗?这炸药也要火引, 见不得水啊。”

  就算他没打过仗,也知道护城河这玩意啊。没看东京城外都用宽阔湖面作为屏障了?就算没有护城河,人家倒下来一桶水,不也能浇灭了引线。顶着滚石箭雨在城下挖沟,辛辛苦苦埋了火药, 再被浇灭,不是跑去送死吗?

  赵顼被噎了个正着。是啊,攻城本就怕掘地、火攻,别说有护城河,就算没有,也要在城下埋了水缸,监听城外是否有人掘地,用水来淹。哪是轻轻松松就能埋药炸城的?都怪方才谁提的那句,让他失态了。

  强忍住瞪身后宰执们的冲动,赵顼清了清嗓子,对曾公亮道:“就算不能炸城墙,也有别的用处吧?曾卿,你熟知火器,这炸药可能制出新的火器?”

  曾公亮嘴都咬烂了,此刻却也不管伤处,抻着舌头道:“有用!大有用!可制成蒺藜火球,外壳用铁,飞入敌营炸开花,不但能引火,还能迸射铁片伤人!火箭定能射的更远,攻城器械全都能烧个干净,说不定还能用霹雳砲抛投入城……”

  说的太激动,他嘴角的血都流出来了。赵顼吓了一跳,赶紧请这老臣先歇着,又命人寻太医治伤。

  不过这点小插曲,也未能消弭天子胸中激荡。坐也坐不住了,他双拳紧握,来回踱步:“朕要新立军器监,除胄案外,再添一处,专作炸药!”

  这句话,听得群臣都是一凛。如今督造盔甲、箭弩的是三司胄案,属于三司辖下。现在要成立军器监,可就是个新衙署了。而且炸药能不能用于攻城先且不提,只开山采矿一样,也有大用处啊。这军器监,怕是要被天子看重……

  说着,赵顼踏前一步,提高了音量:“道长可愿坐镇军器监,助朕炼制炸药?”

  这副急切模样,可不是简简单单给个“差遣”的问题了。“坐镇”可大可小,说不定就是个有俸禄的实缺。就算不愿当官,给个“先生”的赐号也未尝不可?这小道才多大岁数,就能的天子青眼,将来必然也是个风云人物。然而再怎么忌惮,也没人会在此刻开口。只因那炸药实在骇人,若是攻讦这小道,怕是会引来天子震怒。

  这真是运道来了。只要点点头,荣华富贵唾手可得……

  甄琼想了想,却摇头道:“炼药的方子在此,请官家过目。至于坐镇,还是算了。”

  天子如此礼贤下士,竟然还有人不愿领情!赵顼哪遇到过这样的人?然而生气,却也气不起来。那小道的确献上了方子,看着手中轻轻一片纸,他心头起伏,这小道怕还是不愿当官,被俗物缠身吧?

  难得的,赵顼放缓了口气,耐心道:“道长不必担忧,平日只需指点匠人一二。那些俗务,自有旁人打点。军器监就在里城,也不用车马劳顿……”

  为了展现诚意,连“不用车马劳顿”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,足够让人感激涕零了吧?